静静的嘛呢石8.2

影迷点评

• 来自网友【金闪闪一枝花】的评论2011年2月12日，我标记了“看过”这部电影，时隔13年，来这里写一篇长评，给已经去世的万玛才旦导演。这部电影我看过三遍，第一遍是2011年读研的时候，导师给我们仨一人一部万玛才旦，让我们看完写影评，我拿到的就是这部处女作长片，在后来我们几个的交流里，我也非常庆幸，因为那会儿觉得这部片出乎意料的有趣，与我看过的所有讲述西藏的电影、纪录片、宣传片都不一样。第二遍，是在2016年的藏地影展，那时看了田壮壮的《盗马贼》，看了万玛才旦的《嘛呢石》和《寻找智美更登》《塔洛》，看了张扬的《冈仁波齐》，我清晰地感受到，汉族导演的视角和藏族导演视角的差异，那是出自于身份认同与表达、文化认知和诉求多方面的差异。第三遍，就是在2024年的7月12日，在这个“故事讲了一半”万玛才旦导演作品回顾展里。《故事只讲了一半》影展朴实自然的“抵抗与消解”早期《嘛呢石》，《寻找智美更登》和《老狗》这三部作品，风格非常朴实自然，固定镜头和长镜头很多， 万玛说，他想打破那些外界对于藏地世外桃源的奇观想象，去展现真实的藏地，甚至在这几部电影里，刻意地没有去拍摄蓝天、白云、雪山这些标志性的景象符号，而是荒芜的草地、昏黄的阴天，尘土飞扬的路面，在《老狗》里甚至是贯穿始终的刺耳噪音，从这个真实的藏地里，你看到的是藏人真实的生活状态，有煨桑、天葬、准备去拉萨朝圣，也有喝酒、吃肉、喝着奶茶聊一聊家常，信仰是藏人的日常，是他们刻入骨血的常态。朝圣也并不是奇观化的展现，事实上印象中万玛才旦并没有专门拍“朝圣”的场景，那只是他们每家每户的一个人生目标，是家长里短里一种需要准备万全再出发的行动。《 嘛呢石》里，小喇嘛被《西游记》吸引，那是不同于他所读经书的世界观，同样被“打破桎梏、打破规则”的英雄孙悟空吸引，那是他不可以言说的崇拜，现代文明的入侵显得细水流长，甚至有些温柔和自然，在被老一辈奉为盛典的《智美更登》藏戏里，智美更登施舍了他的所有，而在现代文明里，“施舍”是一个奢侈的词汇，《老狗》里的狗贩子说，你的狗是商品，它是要被偷的，不如卖给我，我让它“更有价值”，但信仰不能用价值来衡量， 血脉得不到延续，信仰得不到尊敬，放生无法放生，最后只能给狗永远的自由。 从《嘛呢石》到《老狗》，再到更富有隐喻意义的《塔洛》，能感受到万玛才旦对现代文明入侵藏地传统文化的担忧，从《老狗》那个原版结局给我们的震撼里，藏地传统对于现代文明的抵抗已经显得溃不成军，就像那只被隔离在铁丝网外，却一次次地尝试跳入铁丝网的羊一样，两种文明的融合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，而随之而来的，就是信仰的异化（狗贩子、智美更登的演员）、身份认同的迷茫（塔洛），时代洪流滚滚而来，无法阻止这样的冲击与改变。一体两面的“梦”“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，你也许会遗忘它；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，那也会成为你的梦。” 这是《撞死了一只羊》结尾的一句话，用万玛才旦自己的话来看，也是一道电影的“密码”，司机金巴撞死了羊，于是他想尽办法超度这只羊， 乞丐说你送我吧，金巴说，我要把它天葬，送给秃鹫，你只有一个人，秃鹫有很多只。福及生灵才能抵消内心的迷惘。 王家卫曾有如此评价：“万玛才旦电影的迷人之处，在于可以深看，也可以浅看。浅看，是宿命，深看，是解脱。” 这句话也正是这部电影最贴切的解读，在一体两面的梦里寻求解脱。就我的理解，杀手金巴是司机金巴的一体两面，寓意着“善意”与“杀意”，“善意”寻找救赎，“杀意”寻求放下。两个金巴坐在小酒馆里时，左边的酒局和窗外的父子发生了重叠，这里也是隐喻着两个人的“重叠性”，杀手金巴身负仇意，不苟言笑，而司机金巴则与刚认识的酒吧老板娘言笑晏晏，挑眉弄眼， 而在最后，司机金巴在“梦”里，帮助杀手金巴杀死了他的仇人，这就是他的救赎，救赎方式正是给杀手真正的心灵自由。 独特语境下的表达通览万玛才旦的作品，《撞死了一只羊》确属一种新的尝试，是加入了一些后现代思维的表述，而在之后的《气球》和《雪豹》中，万玛才旦再次回归了他自己的表达序列，他也算是近些年里少有的作者导演了，每一次每一次，我都期待着他在新的电影里所叙述的新的东西，那总能让人眼前一亮，若有所思。《气球》比之《老狗》，更加成熟和深入地去探讨了女性的生育困境，《老狗》里的妻子面对父亲的责问，一句辩驳都无法说出口，而在《气球》里的卓嘎，则去勇敢地反抗所有人加诸于她身上的“转世”之说，反抗最为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和伦理世常，万玛才旦在以往的作品里，鲜少将视角定在“女性”身上，这部电影则打破了这种常规，在《气球》原著里，妹妹的角色并不出彩，电影里增加了她的“前男友”，让她在命运选择中又多了一份“人性”的情愫。《雪豹》我在影院刷了两遍，雪豹，对仍有信仰的藏人来说，是带着救赎而来的神，对普通藏民来说，是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，对外来人来说，是奇观化的素材，而对公权力来说，是被条框限制死的任务。每一个视角都盯着围栏里的雪豹，几方拉扯让这一场面陷入僵局，我第一次看时在想，为什么雪豹不逃走？甚至一点逃走的努力也没有？后来我想，雪豹在这里，只是一种被凝视的客体，而这个羊圈，就是一个缩小的社会性舞台，各方势力登场、制衡、裹挟、最后妥协，老人用朝圣的钱补偿了失羊的儿子，这里映照《老狗》里宁愿勒死老狗也不卖狗的父亲，这样的巧合也不知是否是导演刻意的设置， 《老狗》里的父亲，则为了精神上的自由结束了老狗的生命，《雪豹》里的老人则舍弃了自己的信仰，去救赎这一只雪豹，去赎回它的生命，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轮回叙事式的补偿与回填呢。再见，万玛导演“财富如草尖的露珠，生命如风中的残烛，这就是无常啊，你看我今天好好的，也许明天就不在了。” 《嘛尼石》里，刻石老人的这句话就仿佛是导演的独白一样，在我耳边响起。2016年成都搞“藏地影展”，那时候展出的电影只有《盗马贼》、张扬的《冈仁波齐》、《皮绳上的魂》和万玛才旦的几部电影。短短几年，他已经以一己之力开启了藏地电影新浪潮，越来越多的后来者在聚焦那片土地上的人本身，去讲述身份认同的困境和文化融合的忧虑。松太加、拉华加、德格才让、久美成列……如此庆幸，万玛才旦留下的种子还在，愿藏地电影持续延承这股精神，去开满美丽的花。再见，万玛导演！
• 来自网友【花儿果果】的评论土豆有。